【喻黄】来日方长（6）
祝大家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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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没有犯过错呢？绝对的完美只在理论层面的假想中存在，现实的显微镜总能显出美丽的无尽的千疮百孔。
一个完美主义者在这样的世界要如何存活呢？
不停地消灭所看到的丑陋污点。
又或者，蒙起自己的双眼，至少无尽的黑暗是协调划一的。
失败当然是错误，一个人过去的失败不可能被抹除，于是人只能不停地逃避，逃避过去，逃避那些让人回忆起过去的人和事。
喻文州昨晚做了个噩梦，醒来已经不记得梦的内容，只记得在那个梦里和别人吵得厉害。他自从懂事以来就没有再和别人吵过架了，那种陌生的窒息感让他难受。按下锁屏键解锁手机，堪堪过六点。
他起来喝了杯水，整个人筋疲力尽却全无睡意。往黑白的马克杯蓄满滚烫的热水，速溶咖啡粉倾袋倒入马上就变成混沌的棕色。
无事可做索性用预习分散注意，打开课本发现今天该讲的故事是他从前就读过的一个故事，主角是一个在很多故事里面都会有的疯女人的形象。日光下的主人格终究被斑驳破碎的黄色墙纸后的自由人格撕裂，面对着自己的丈夫和他所代表的控制和压抑狰狞地匍匐和大笑。
恍惚之间他想起来了一个类似的女人，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女人，又或许是一组女性角色。太阳穴突突地疼，一只困兽正在吼叫着挣脱镣铐。
拴不住了，由它去吧。
“我总在想，这么多年究竟是不是一个错误……”
桌前的女人眉眼尽是脱尽了浮色的疲倦，以手抚额声音里再也没有从前的清亮。真实发生过的场景一遍遍重复又一遍遍扭曲，女人的声音越来越歇斯底里，音色逐渐变得模糊难辨。到最后喻文州发现，自己也在情不自禁地跟着重复，面前稍年长的男人女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女孩模糊的脸。
到最后只剩下一个声音如魔音贯耳：“错误”
“错误”
“错误”
“错误”
他猛地从梦境的回忆中挣脱出来，手心里满是冷汗。
他闭上眼睛重新回忆了一遍过去，心境上就像在时时擦拭储物间染尘的物事，若是在外人看来更像拿生理盐水戳将好未愈的伤口。
那个女人其实是他的母亲，一位热衷于游历四方的艺术家，一年到头总也见不到几次。而男人理所当然是他的父亲，当地知名大学美术院系的教授。虽然同处艺术领域，他们两位可谓是天差地别。而艺术迷人之处恰恰就在于差异的碰撞和组合，这样看来，他们的结合也确实是艺术的。
弗雷塔格的戏剧结构三角形里，冲突站在了最顶端，像藐视众生的王。激烈的爱恋化作了浓情与蜜意，像粘稠的糖浆暂时性地粘住了飞鸟的双翼，但是现实的因素就像潜伏期的病毒，终有一天愈演愈烈。
刚开始女人说自己接受了一个艺术协会的资助要去中亚取材创作，一去便是一两个月，回来之后恰好错过了自己的孩子学会说第一句话、走第一步路的时候。再后来是东欧、南美，甚至还有一次是南极。孩子也在这一次次的外出和归来之中由男婴成长为了男孩，再变成后来的少年。
最开始的时候男人还能跟上她的步伐，他们本就是在一次旅途中相遇的。敦煌的莫高窟里风尘仆仆的女子转过身，眼睛里就盛满了西北天空的星星，也是诗人甘愿坠落的无垠深渊。可后来星辰坠落成了地上的石头，被油盐酱醋逐渐侵蚀着原先的棱角。她开始反抗，一步步拉长外出的周期，一步步走得愈来愈远。
这份爱也终于迎来了被磨光的那一天。
男人第一次中途打断了她的行程，把她从撒哈拉沙漠的边缘带回到几十方的家中，听她流着泪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我总在想，这么多年究竟是不是一个错误……”
心脏紧缩的痛苦是每次回忆到这个节点的必然副产品，但喻文州仍坚持了下去。
因为更令他痛苦的还在后面。
少年推开房门，向自己的母亲走去：“那我呢？你错误的证明吗？”
她的嘴唇张了又合，像枯叶蝶在树枝上的轻微颤抖，终究还是没有说出些什么。少年面色惨白，只道“去找个同学”就出了门，在玄关处终究还是留下了一声无可抑制的低泣。
后面的实在回忆不下去了，恰好有早课的两个舍友床上的闹钟也相继响起，于是喻文州喝掉了被子里最后一口咖啡，摒除掉那些纷繁的杂念，将头又埋进了课本。
周五的下午。黄少天提前十分钟来到了活动室的门口，就像网上攻略教人的那样标准的约会礼仪。他站在门口熟悉着自己的谱子，因为即将要来的那个人，原本稀松平常的练习平添了好几分紧张感。
好像开屏的孔雀，这个想法让黄少天嗤笑出声。
“想到了什么笑的这么开心？”
“也没什么，就是想象一下你站在决赛舞台上的样子。”一开始就给出了一个犯规的答案呐。
“进去吧。”简简单单三个字配上万年都不见一丝裂痕的单薄微笑，好像听不出对方的言外之意那样坦荡而无芥蒂。
黄少天也不气馁，仍旧是笑嘻嘻地跟了进去。
喻文州选的仍然是一首抒情歌曲，本就温柔的咬字方式加上粤语的发音，有着令人无法抗拒的魔力。
选曲很对。
咬字没问题。
音准无可挑剔。
温柔的涡流之下究竟是什么样的一股暗涌，使得整首歌的感觉像是真正的公主感受到在二十床垫子之下有一颗豌豆硌应。
是情感。
那是一首欲语还休的粤语情歌，本应该是带着三分希望的暗恋给喻文州唱得更像是失意后的悲伤，多了迷茫和戚戚，少了那一分暧昧的情感。
应该是有心事吧，黄少天想。窗外的银杏叶掉得七七八八了，从一个角度上看就好像要掉到他的头上那样。黄少天想伸出手拂掉那片不存在的黄叶，再停留在那头看上去柔顺也柔软的头发上，顺着下来摩挲眼眶鼻廓一路向下，还有那两片总是抿着的淡色嘴唇。
所谓喜欢就是不自觉地共情共感。
喻文州究竟怎么了？
喻文州有什么烦心事吗？
他能做些什么呢？
各种各样的问题盘旋在他的脑海里，差一点就不自觉透过琴音泄了出来。两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他们站在活动中心的门口将要分别。
黄少天突然开口：“哎，喻文州！”
对方回过头来。
“如果你想找我聊天……”
黄少天看到对方微微挑起的眉又改口道：“如果你觉得我想找人聊天，就来找我吧。”
喻文州似乎刚想说点什么，黄少天又把主动权夺了回去：“今天谢谢你的活动室，再见！”
少年转身挥手，没有来得及看见背后那个还没来得及离去的人，眼中带上了溃败和松动的神色。
阿叶：祝大家新年快乐！这个进度到了鱼生日的时候就该天天甜甜谈恋爱了！超级希望看到大家的评论！猪年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