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黄】来日方长（5）
还没来得及反复咀嚼确认那天的答案，半期考试和决赛准备就已经把日程表和大脑填得满满当当。黄少天不是那种会选择逃避的人，即使面前是充满着不确定的迷雾也要一往无前，只是厚厚的艺术史课本使得骑士的探索暂时搁置。
半期考试结束的那个周末晚上就是十佳的决赛，黄少天本来打算在那之前再约一次活动中心的练习室，登上门户网站之后才发现预约表已经满满当当。在宿舍扰民显然不是一个好主意，放弃练习直接上台倒也勉强可以。
当然，他还有第三个选项。
“嗨！”
“你约到活动中心的排练室了吗？”
“今天看的时候预约表已经满了，介意借我一首歌的时间吗？”
黄少天打字速度快，一条一条的信息在屏幕上噌噌噌地冒出来，心跳好像也跟着手指在屏幕移动的速度变快了。他当然希望喻文州给他一个肯定的回答，可想到在喻文州一个人面前弹奏又让他握紧的手心微微出汗。
屏幕上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好，周五下午上次那间活动室见＾-＾”
黄少天长叹一声，连手机带整个人埋到桌上成堆的书里，嘴角还带着不自觉的傻笑。
爱情使人盲目，前人诚不欺我。
喻文州注意到他最近和黄少天的交集在慢慢变多，虽然那些所谓交集都浅过蜻蜓点水，激不起半分涟漪。喻文州想，也许这就和墨菲定律、房间里的粉红大象那样，是心理学上那些奇妙而又真实的效应产生的结果吧。
手机屏幕亮起，很快弹出黄少天发的好几条信息。喻文州翻开日程规划本，比赛前的下午那一栏有两个星期前写下的字迹：排练（活动室已预约）。他倒也没有什么比赛前防备对手或是保存实力那些弯弯道道的心思，加上黄少天那天晚上的弹奏实在太过精彩，也许还能借着一起排练的机会一饱耳福，于是他非常爽快地给出了肯定回复。
对方很快回复了一大串话，中心思想不过是感谢和添麻烦了云云。他突然就想起了那天在图书馆自习的时候和黄少天的那次相遇。从拉丁文繁复的语法中抬起头来，突然就撞上了对方的目光。他礼貌性地回了一个微笑，而对方仍旧是一幅被定格住的、不知所措的模样。
喻文州很清楚自己在回避一个答案，这个答案可以告诉他为什么这样一幅画面会被自己的潜意识珍而重之。但是他认为，像从前那样，他不需要这个答案。
“期待你的弹唱。”以此作为对话的结束。
喻文州告诉自己，这就是那个答案。
然而喻文州并不知道这句话给对方带来了多么复杂的心湖激荡。喜欢是一件奇妙的事情，看向意中人的时候眼睛里的滤镜比啤酒瓶底还要厚上三分。一个微笑一句再见甚至朋友圈简简单单一个赞都能像行星与地球相撞产生剧烈的反响。
黄少天盯着“期待”两个字出神，在输入框里打下一长串字又慢慢删掉，在表情包里挑来选去半天仍然选不出一个。他手指一偏发了一个出去，刚想撤回定睛一看发现是以前的同学用黄少天自己的照片做的一个表情包。
照片里的黄少天刚过跑道终点线，定格在了他一边冲线一边对着观众席飞吻的瞬间，配上一行字：“你天哥就这么棒”。
黄少天想了想，终究还是没把它撤回，屏幕安静地熄灭后再也没亮起，这场对话就这样结束。
三个舍友两个去约会，另一个和女朋友一起去24小时自习区刷夜，本来窄窄几平米的宿舍显得宽敞起来。黄少天想起上次一个朋友给的一罐啤酒放在储物箱里还没开，说是从德国带回来的黑啤酒，黄少天差点就忘记了它的存在。今天突然有了想要喝酒的心情，翻箱倒柜把它又拿了出来。
深秋的夜里凉风簌簌作响，尔后就是在满地黑夜里压抑而又挣扎的明黄。黄少天十八年的生命里倒也不是没有喜欢过别人，也曾有过操场漫步躲避教导主任的高中校园恋爱时光。但直觉告诉他这一次和从前都不一样，而黄少天恰巧是一个愿意相信直觉的人。
从前的几次恋爱大都是抱着“有点感觉试试看”的心态开始的，所谓约会也不过就是在自习室约着做套模拟卷整理知识提纲或者周末一起看场电影。都是一些和谁做都没有差别的事情，都是一些没有人陪也会做的事情。可是喻文州给他的感觉太不一样，从性别到性格，和从前的交往对象都截然不同。
黑啤酒的苦味比一般的啤酒都要重，焦香麦芽宣示了舌头和口腔的主权，泪腺被浓重的苦味刺激得起了反应，洒在睫间的月光瞬间被失焦的瞳孔晕成了一片汪洋。也许是因为从前接触的圈子的原因吧，黄少天对自己喜欢上同性的事实到没有太多接受障碍。只是暗恋虽然有着甜蜜的糖浆勾兑，仍然是一杯苦涩的浓缩咖啡。
对方最后的回复被他就着啤酒一遍又一遍咀嚼，配上深夜的蘸料想要咂摸出哪怕一点点暧昧的味道。他的理智告诉他这只是一个礼貌的寒暄，仅此而已。但他如在野之上疯狂生长的蔓草般的情感让他相信，对方也许对他并不是全无好感。他愿意相信着这一线自己给自己点亮的希望。
一口一口黑啤酒在断断续续的思绪中顺着舌尖到口腔再到身体里，酒精随着血液的流动迟缓了神经迷惑了意识。在阳台上看下去，楼下车棚旁边的情侣在黑暗的角落偷偷分享拥抱和亲吻。男主角的脸逐渐变成喻文州的，正当黄少天要失落要愤怒要绝望要发狂的时候，另一个人又变成了他自己的模样。周遭的世界慢慢归于虚无，只剩下作为旁观者的他看着另一个自己与喻文州的存在。他想要伸出手用指尖触碰这个景象，空空的啤酒瓶掉到水泥地板上发出刺耳的响声。夜晚的黑暗又重新回到了现实之中，拥吻的男女也在互相耳语着告别。
黄少天摇摇晃晃站起身来告诉自己：
有什么大不了的，喜欢就去追嘛。
阿叶：放假第一天！